**维说:“中国**与文化的变革,莫剧于殷周之际。”在礼*方面,夏商是“藏礼于器”,而西周建立了礼乐文明。也就是说,夏商的礼*,更重视其外在形象,而西周的礼*,深入到了制度的内心。从这一意义上讲,即便商礼和周礼有些器物仪式在外表上相似,其内含和意义也有了深刻的变化。正是这一角度,才可彰显殷周革命的历史转折性。
周礼的变化,在表象上,仅仅是对殷商制度的损益调整,但其实质,却已经有了新的内涵。这种新内涵,来自殷商灭亡的教训。
商代的礼仪,以器物见长,大量青铜器就是明证。商末的**,从道德的角度看是十分崩溃的。“夫商之季世,纪纲之废、道德之隳极矣。”直到今天,殷纣王荒淫无道、酒池肉林、滥杀无辜、残害忠臣的故事,正史多有记载,民间广为流传。其国家之亡,亡于“失德”。而且,关于殷商的失德,不仅是胜利者周人的批评,而且也有商人自己的反思。例如,《微子》曰:“我用沈酗于酒,用乱败厥德于下。殷罔不小大,好草窃奸宄。卿士师师非度。凡有辜罪,乃罔恒获。小民方兴,相为敌雠。”有鉴于殷商的道德沦亡,周公在整理、建立礼制体系时,特别注意礼*的道德内涵。
周礼的建立,是以殷商的失德为反面参照系的。看看周初的文献,几乎反反复复在诉说着殷商灭亡的种种教训,几近于唠叨。“殷鉴不远”由此成为成语。《召诰》就是这种重复强调殷鉴的一个范例,这篇历史文献,多次重复说明“我不可不监于有夏,亦不可不监于有殷”的道理。(《尚书》中的“监”即“鉴”)这正是周礼贯彻经验主义路线的一个旁证。
周礼的道德内涵,是从“天命”的新解开始的。殷商也讲天命。在古代的管理思想中,“天命”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。从三代的“受命于天”,到明清的“奉天承运”,所有的统*者都用天命作为自己权力的支撑。揭开天命的神秘面纱,其内涵是申明统*权的正当性和合法性。任何一个人,都会通过对自己权力来源正当性的论证,增强自己的信念和勇气,商人也不例外。然而,这种天命咒语念得多了,就有可能自己也被迷惑,以为自己真是天命的享有者。一旦忘乎所以,悲剧就快来了。纣王就是这样,他自信满满地声称:“我生不有命在天”,却把自己送上了自焚台。因此,周礼的内涵,是从“天命靡常”开始的。周人承认天命,而且十分重视天命,但却认为天命可以转移。天命本身不可捉摸,表达方式就是**。《尚书·皋陶谟》就说:“天聪明自我民聪明,天明畏自我民明威。”《左传》和《孟子》引用《太誓》说:“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”;“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”。周人的民本思想,就是通过天命与**的镶嵌形成的。周公提出殷鉴,而殷鉴最终要落实于“民鉴”。《酒诰》称:“人无于水监,当于民监。”民本思想使西周的管理开始脱离商人的鬼神之道,强调人文之道。所以,后来孔子才由衷感叹道:“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,吾从周。”
周礼倡导的是一种道德教化之*。正是由于天命可以转移,周礼才处处强调修德,以获民心,以保天命。后来解释礼*的文献,无不把德政放在显要位置。无论是礼仪还是乐章,只有以德为内涵才具有正当性。《乐记》称:“故德辉动于內,而民莫不承听;礼发诸外,而民莫不承顺。故曰:致礼乐之道,举而错之,天下无难矣。”
礼*不在礼器的贵重,而在内心的恭敬。《曲礼》一开篇,就说的是品德以及与品德相关的仪容:“毋不敬,俨若思,安定辞。”“敖不可长,欲不可从,志不可满,乐不可极。”“贤者狎而敬之,畏而爱之。爱而知其恶,憎而知其善。”“临财毋茍得,临难毋茍免。很毋求胜,分毋求多。疑事毋质,直而勿有。”“礼,不妄说人,不辞费。礼,不逾节,不侵侮,不好狎。修身践言,谓之善行。行修言道,礼之质也。”所有这些,不外是强调:践行礼*的基本要求是修德敛容,做正人君子。
在周礼的安排下,只有品德领先,注重教化,才能实现礼*的目的。“道德仁义,非礼不成;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;分争辨讼,非礼不决;君臣上下,父子兄弟,非礼不定;宦学事师,非礼不亲;道德仁义,非礼不成,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。分争辨讼,非礼不决。班朝*军,莅官行法,非礼威严不行;祷祠祭祀,供给鬼神,非礼不诚不庄。是以君子恭、敬、撙、节、退、让以明礼。”礼不仅用来定亲疏,决嫌疑,别同异,明是非,更重要的是,它是把人与动物区分开来的基本标志,是文明与野蛮的疆界划分。